炽翎

Write as it is.

云商廊与云商郎



6年前


“你说,什么样的人能走向世界之巅呢?”


知了的叫声还在不停,风吹过阶前,水波映出两位少年的身形,一个仰躺着,翘着腿玩世不恭,嘴里的草芽儿随风摆动,另一个端坐在阶上,后背绷直得轻靠在门框上,脸上带着半边面具,在月色里闪着冷光。


躺着的那个看问题悬在空中无人解答,她一嘴啐出草芽儿,猛然戳向端坐的那位,“呀!”少年发出一声闷哼,可见这次的打击报复格外用力,“是呆子吗?傻傻的,还不会说话。”

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

古琴般低沉的声音,伴着月色,让少女的眸子染上一丝水光。她无聊地打了个哈欠,胡乱拍了拍自己的脸,全然不知这样子的力度都能算得上是“对艺术品的不尊敬”,她又躺了下来,这次没有开玩笑也没有翘腿,认认真真地看向星河闪烁的远方,郑重地说:


“山不就我,我去就山。”



“……”


“世界之巅再远,我也要去啊,要是有一条通天的路该多好……”


“……那,如果有一天这样的路,真实的存在了,那你想叫它什么名字?”


“问我啊~”少女明显有点困了,她的意识已经有点迷糊,说出的话也很难分辨是什么,“……”


少年没有皱眉,也没有叹气,反倒是放松了一直紧绷的背,向少女躺着的地方前倾着,侧耳听她的梦话:


“云之商路吧……”少女在梦里无意识地一个侧身,竟将脸正好送到少年的脸前,那柔软如花瓣般娇艳的嘴唇堪堪擦过他的耳朵,又在离他极近的地方停住了,呼吸之间,唇齿相依,一触即分,若即若离。


一瞬间,世界在少年的眼里分毫毕现,远处的露水从叶尖滑下,知了在树干上轻震翅翼,风带走了东南方的蒲公英的种子……诸般种种,每一帧都缓慢至静止,可唯独眼前的少女却是真实存在着的,她温热的气息,她安逸的睡颜,丝毫没受这样的影响,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他熟悉……甚至迷恋。



少年不想动,不想动,就想放纵自己,沉醉在眼前人的日常里,将自己平素压抑的思绪放空,多想就这样温柔地守候。



“小洋,你……”


少年的守护的姿势终是被打断,他挑了挑眉,斜倚在门框上的老家伙瞬间炸了毛:


“你居然还有表情!”


复又平息了:“也是,每次跟迪丫头有关的事总是能牵动你的情绪。”


又拍了拍自己脑袋以示惩戒:“扯远了扯远了,你看看你自己,就这么一个野丫头都这么上心,这眼光有待提g……”


少年一个眼刀飙去,老家伙收了戏谑,这才躬身行礼,正经和他说:


“殿下,距离您回归正统的时间,还剩下百天。不知殿下有何吩咐?”


少年没有说话,他静静地端详着少女的睡颜,然后克制地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,投向远方天际,月色如雪,给他平添一丝冷意,像是神祇与人间的隔离。


就在老家伙等着等着以为自家殿下就要这样傻坐一晚上时,一句轻到不能再轻的话才飘进他的耳朵:


“你说,什么样的人能走向世界之巅呢?”


“什么?殿下?”老家伙怀疑自己耳背,质疑了两声,声音有点大,惊扰了本来安静栖息在树上的鸟儿,少年没什劳子表情,虽然他已经看到自己的老师正提着40米长的大刀赶来,但是他一点也不同情眼前这个迷茫的不知情况的老家伙,他轻轻将少女抱起,走过老家伙身边时吩咐了一句,不管老家伙愣在那里,就慢慢地抱着少女回去了。


看到自己老师风风火火地去干架的劲儿,少年乖顺地侧身避让,同时护住了怀里少女的耳朵,向老师倾身行礼:“老师。”


披头散发的女子很明显此时还没睡醒,但是当听到一声“老师”时,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仪表,轻轻颔首以示回应,这才继续往前奔去。


少年行完礼后,就慢慢地回房了。他先是将少女安置好,在关门即将离开时,深深地望了一眼,便将门紧紧合上了,像是要切断什么思绪一般。他还是一如既往,一个人,安静地走向自己的归宿。


当然他不知道,他眉眼间的莫名忧愁,都被刚刚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——也就是他的老师尽收眼底,她坐在少女的屋檐上,两手撑着身体,将头后仰,头发如墨匹倾泻而下,在月色的轻抚下,柔韧的身体里蕴藏的力量蓄势待发,她最后还是松了紧绷状态,用胳膊肘支撑着自己,一手按住眼眶,沉默良久,一声轻叹被风吹散。


3年前

龙炎帝国·加冕仪式

侍从弓腰前行,从硕大的鎏金屏风后鱼贯而出,待行至指定位置后,首领立掌让其停住。自己则默默地挪到坐北朝南的那人侧面,附耳了几句,就又回到谦卑的姿态,仿佛是一个器物,等待着主人的驱使。


宝座上的男人没有说话,也没有反应,倒是一直站在他身边以一种守护姿态的男人侧过头,透过密密麻麻的针线看不清他的神情,但是侍从接收到这个信号后,静默地退回,同时并掌让所有人离开这个场所。


待清场后,宝座上的人影才渐渐松懈,最后整个人瘫坐在那张彰显着权利的龙椅上,随手撕扯着紧绷着系在他头上的皇冠,刚卸下就迫不及待地将它往旁边随手一丢,少年的桀骜之气立即蹿出,配着刚刚撕扯时弄出来的碎发,肆意张扬之意更是迫人。


那个立着的人影终于有了动作,先是把少年扯掉的发带收拾了好,堆叠齐整了放在他手边,然后毫不客气地坐上了龙案,熟练至极地在桌面上屈手敲了两下,便在暗格的第一间里拿出了一壶酒,斟酒毕,扬手给了对面的少年一个,对方也利落地接住,滴酒未洒。


“哥,你说……你为什么不愿意坐这个位置呢?”

少年喝酒后话也打开了,一身黑衣衬着泛红的脸更加青涩,和整个恢宏大殿的庄严气氛也更加格格不入,就像一抹写意山水突入了工笔画里的富丽堂皇,两下尴尬,分外突兀。那人坐在龙案上,白衣在夜明珠下泛着暖光,他笑着借他的颓态下酒,一杯接着一杯,没有停,也没有说话。


一壶酒毕,酒壶清脆地撞击桌案的声音让醉着的少年一个惊醒,迷瞪瞪地支着眼皮看向光影里的人影,那个人也终于摘下了半面面具,锋利的眉眼也被酒气柔化,看向他的眼神有抱歉也有无奈,但是更多的是终了一事的释然。


那个眼神让现在的龙炎帝国的真正执政者记了许久许久,那里有太多太多的情绪,但是他下意识想回避——因为细细想来,那是要分别的前兆。


……


“……我喜白衣,你爱玄服,一白一黑,我们两就如同太极阴阳一般,同生共存,”


“兄弟俩金兰同契,携手共建龙炎帝国,看这河清海晏,守着人间和平,可是谁来守着我们呢?”


……


“好好睡,明早还要和哥哥搭戏呢。”


少年迷糊中好像听到了又没听到,那人无奈地笑了,收拾了一下眼前残局,垂着眼思忖着,写了些东西丢到暗格里,将一切恢复原样后,走到殿下,仔细端详着快要燃尽的长明灯,突然拿起剪子去挑那灯:“做的怎么样了?”


老家伙的声音再次响起:“差不多完工了。殿下可有想好赐名?”


“……”灯光荧荧,映着他的眉眼,那时的少年,如今的青年,更多的是岁月的沉淀的温和,可是他一笑还是那般风华,“就叫…云商郎吧。”


“可有缘由?”


“……云之商路,助我国力昌盛,”他边说边停下了手里的工作,看向一旁的老家伙,眼中温润似有水光。


“也纪念一位故人。”


现在·龙炎帝国

群臣围绕着龙案,愁眉苦脸地看着被君王留下的纸条,再看着被当作替身的小戏子,头疼地挥挥手让他下去。


就在一筹莫展之际,突然不知是谁误打误撞地触碰了机关,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机关运转,然后就看到了暗格里的纸条。


篇幅很短,字却凌厉,一眼便认出是澜王殿下的字迹:


“云裳杀海棠”


下方仅有一个朱批:“准。”


一声喟叹在殿内飘散开,在座的也很少有人知道这轻飘飘几个字代表了千钧重的计划,龙炎帝国的历史也不会因为这个计划的浩大而停止,只会继续往前。


现在·教皇国·琉璃塔

热巴终于在琉璃塔前停下了脚步,也放开了一直拉着炀的手,指着这个直插云霄的艺术品骄傲地说:


“你看,这个最高的房间就是给你准备的。”


“……可有名字?”


“嗯……”热巴眼波一转,“我曾跟人说过这个念头,不过好像现在龙炎已经有人用了……”她试探的目光滑过炀镜面般的眼睛,没有试探出分毫,“我叫她云商。”

“就希望有个像我老师一样的漂亮女子,能在通往世界之巅的云端,为我做一次商人,助我一臂之力。”

热巴谈起这个幼稚的念头不禁笑了,像是回忆起什么青涩往事。


“大概是6年前了吧,还有那个呆子……”她边说边慢慢往前走,走了一阵子发现身后的那人也没有跟上来,就静静仰望着这座琉璃塔。


“呀!”


他突然惊醒,看向热巴。


“怕不是个呆子吧?”


热巴笑得像是四月清晨里山茶花上的露水折射的光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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